Friday 14 November 2003

再見,謬斯

最終妳也必須放棄,這個生命
再見,我的謬斯
我的唯一束縛與愛

讓黑鳥啄食妳的紫衣。卓媽。曙色的天頂
我們離天堂很近,離地獄更近。回家了。
捻捻撍粑。

那愛必像嘔吐般捨去。我的筋骨
又冷又酸,再見再見。
在黑暗默默地流淚
過去了,我對妳!
不再偷偷渴望妳的乳房

再見謬斯,我的卓媽,沒有字的世界,
不是妳講的那樣。

一切不是妳講的那樣。妳騙我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謀殺我,背我上山

我,像一隻蟲在酒裡;活生生看著女人披著彩布跳舞
鋃鈸落在屋簷上
這世界不像妳講的那樣
刺喇喇打在我贅餘的肉身

沒有字的世界,
不是妳講的那樣。

路人依舊唱著我不懂的歌
抑揚的調子在破裂的眼眶結成烏雲
魅影穿過一面又一面鏡子

回家了。捻捻撍粑。
那些詩句如禱文落在意念的死角
我學會了不寫字也能過活
過去了,我的謬斯

沒有字的世界,
不是妳講的那樣。

Thursday 11 September 2003

當飛機隆隆升起

史蒂芬與我的語量尾隨飛機隆隆地升起。妳孤獨嗎?
正確的說,我已經很少或不與人交談。除了公事。他敞開心房。
我沒有客氣地回答。我也不想流淚彷彿一尊復活的雕像。你是不是很困擾?

被妳 ? 不,你自己。

妳的詩讓我羞恥。我了解,也知道為什麼在我面前情不自禁述說與凱薩琳的愛情。真實的語言褪去靈魂的衣裳。不過沉默許久的我,此刻無法被碰觸。

情後,我們逐漸不傷害自己。因為愛,與凌駕愛的。

電影般地,你用血紀載的愛語已經從牆上被洗刷。她叫了一個妓女與老公性交並且看著。

我想她的自由必定使你羞恥。所以你愛著我們。你的愛是赤裸著屁股被鞭打。二十三歲的你被誤以為是同性戀。你的母親焦慮著,而你在以為被凌辱並覷看中醒過來的夢焦慮。

因為愛與凌駕愛的,真摯與熱烈。流轉四分之一個世紀,你可以嘲弄坦白:二十一歲曾美麗如女子的自己,臉上塗繪紫色黑色的顏料 — 我咯咯笑—,身體捲縷著鋁箔紙,彈吉他。我了解。因為愛,你已凌駕 ― 如微火初醒在智性的盛冬。

那個「兩條與收音機」的樂團還在。你偷偷痛哭。

妳傾向於毀滅嗎?

不是傾向毀滅,只是趨近再生。在輪迴的道路上,信仰上帝的你的顆粒狀靈魂不斷撞擊塵土。這條道路使我們熱烈愛上灰燼。是的。在凱薩琳企圖自殺的時刻,你使用暴力。像是一把利刀撂在和平的豆腐。所以,你愛著我們。

空服人員拉起藍色的布簾,空氣瀰漫蒸雞與蝦的氣味。為使不忌妒,史蒂芬說。
要忌妒什麼? 一杯以玻璃盛裝的柳橙汁? 一道廉俗陶盤上的簡餐? 一吋空間或是幾個小時的旅程? 一張布能消去什麼? 他們付出代價。這是資本主義的。歐陸的禮貌,似乎無知於眼耳鼻舌的判斷。它自身的意念比這區隔罪惡。

史蒂芬的眼神濕潤。我心裡的小孩想緊緊抱住妳,赤裸裸玩耍。

你不能了解為什麼感覺如注的眼淚在腔膛汩汩流動。那熱度與一束束的肌肉此起彼落地交互震動。我可以。

就這樣離開凱薩琳嗎。她指派一名偵探探視外遇的丈夫。擦著桃紅色脣膏,即使戴著假勞力士,因為財傲,也使人當真。她使用最高級的香水。Sophistication就是凱薩琳的體味;雅致裡透出淡淡的像一塊沙漠裡即將風化的木頭的內斂教養。只在清醒時刻。

上台表演之前,音樂老師為史蒂芬整裝輕輕碰他的私處。

我們的耳語隨飛機隆隆升起,所有飛機上的人都將知道我們的秘密。飛機隆隆升起。

我笑了。噓。

凱薩琳在紅色的法拉利昏死。雨在星期日的午後下著,農地一片泥濘,警察躊著稍不耐煩。那名缺席的的男子沒有回頭;女子也沒有留神。車頭和宅門爛了。凱薩琳與史蒂芬做愛。他敏感地嗯嗯啊啊。傳說中豪飲也不會宿醉的香檳酒灑了一整個廚房,牆上有血。凱薩琳的蠻橫讓他幾近無能又要高潮。你真的沒有跟男的做過嗎? 史蒂芬,你痛苦嗎? 她把手指塞到他的肛門。他像是初次地開始扭曲。在自己的鼻息裡,他依稀看見十五歲的胖女孩,少男頻繁的自私與利用,她像消防車一樣大聲反覆他的名字。母親說,你的作為將回到你自身。父親帶他到沙龍修整這輩子最完美髮型,之後他了解。他並不快樂。

他周期性地等待凱薩琳到這個鄉村式的國家工作,或是休假,或是與先生相偕外遇;周期性地質疑他的愛與有意無意坦露性史。

他辭去皮革工廠的工作,搬到法屬一個小島。史蒂芬的姐姐說他瘋了,他可以一被子不愁吃穿。

凱薩琳開始撥電話給菈菈的父母。沒有人聽懂她宿醉的瑞典語腔。

為熱烈與真摯,那愛必定沉澱疲倦。我沒有誠實回答也沒有回想自己的愛情。

史蒂芬搖著流血的凱薩琳,最後一次在這個充滿香精油與珠寶的房間。他依稀可以感覺她油膩的肌膚散著酒精。他知道凱薩琳再也不會不告而別去旅行。他想吃飯工作像養一隻貓一樣地擁著女人,建造房屋與生子,為了金錢與責任擔心。他像是嬰孩一樣吸吮菈菈黑色的乳房與溫暖。開始讀Bizarre。在高潮時的靈光乍現,他逐漸了解像是拼圖般地,音樂老師的秘密。

禮堂裡他的褲子濕了,兩腿發抖。這是他最後沒有口音的歌唱,變聲期後他聽起來總像是在哭。

你無法忘懷凱薩琳,即使你已凌駕愛。所以,你愛著我們。

「 鴿子不得雞疹

鴿子鴿子

鴿子鴿子不得

雞的疹」

你今天聽起來好點呢,史蒂芬太太說。

他必須不斷表達自己,不斷直至凱薩琳的哭泣被消去。然而她的聲音佇留在那裡,以及她維京人的混亂頭髮。

妳可以了解嗎。

在離去機場前,我們各點一份全菜與海鮮沙拉。

侍者告訴我和史蒂芬,他的父親是屠夫,一天拿了刀子,要他殺雞。童年的他說不。父親說你將禁足七日。一天拿了刀子,要他殺兔子,他說不。於是禁足又七日。一天拿了刀子,要他殺,他說不,於是禁足了一日又一日。他說不即是不。一日又一日,成為素食者。

或許因為他遲遲沒有出門,兔子終於餓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地,我對妳充滿感情。

可以。這是你大膽且無性的告白,對凱薩琳般的我。

Friday 14 February 2003

你為我朗誦的聶魯達

你為我朗誦的聶魯達,已超越恨。
愛裡竟有冷淡風景

沙之爵,斗篷翻捲暗夜
你與孩子酣然閤眼。Le marchand de sable est passé.

異國聲腔輾轉二十三歲和困乏
你陪我吃吐司喝茶,或冷漠看報
病一樣在身體出現徵兆

我未曾相信不稍稍察覺。

愛情與眾神前的一粒金蘋果
判斷與賞罰。部分事實。

我煎蛋,苦惱解脫
寂寞在電子書左岸擱淺
因為許久

如神話分裂的軀體尋找另一半
我分裂以遏止二分之一
欲燃的世紀。

沙之爵,斗篷翻捲暗夜
你與孩子酣然閤眼。Le marchand de sable est passé.

似是而非,紅色的血液攀沿樹枝
不貞碰觸到月亮
列車進站又回走
鬼魅說著我不懂的語言。真理似是而非

我生病,在窗前點燭
喝了愛爾蘭奶酒與阿斯提馬丁尼
沒有與我酩酊風景
我寂寞脆弱,任由毒疹如蛇爬行在背脊
並且他太忽視痛苦。因為許久。
蓄意地,醞釀那愛裡的冷淡風景

你為我朗誦的聶魯達已超越恨
你的情書無法投遞

Le marchand de sable est passé.
淹沒眼
你在沉睡裡死去
你的語言超越熱度;那熱度
不及愛裡的冷淡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