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31 August 2005

詩的戰爭

(一)
在論辯的第一課程裡,即是釋題。
詩壇到底有沒有戰爭?
筆者的立場,就像是美國對台海兩岸衝突的態度。主戰或非戰,正在讀這篇文章的各位 的想法多已先入為主,其他的成因取決於這各領域的混亂程度。
自以為在詩壇佔有一席之地的詩人多傾向自尋陣營;有資歷者自以為是主流,另一邊則是血拼新生代,但兩者或多或少都充滿對「後」主義的崇仰。這是必須認清的事實,詩人之間已不是文人相輕,在商業與傳播的現代,更像是結黨營私,三三兩兩聚集吞食著一點點小名小利。
其實這都是可愛的現象。筆者也看到許多抑鬱、鬥爭與苦苦掙扎,有些人許帶著一些竊喜,有些人帶著不為人知的洋洋得意。
筆者身在異地,淡出如此的詩視聽。卻更接近我對創作的觀點,也就是回歸生活本身,而生活即是去創作。
不過我仍然要對那些同志敬禮,因為他們為文學運動與出版獻身,為我們堪作文章的歷史,繼續傳遞。
詩人要是活在當下,必要作為。每個人,每個小組織有著自我的主張;像是不同的戲碼需要不同的舞台設計。這繁複的作為,有如鑽石的許多切面,其實並不是鑽石的本質,但是切面表現了鑽石的實體與可貴的匠氣。匠氣的可貴在於用心。
其實寫詩的私利很少,黨派集結多半是為了壯大己的聲勢。誰申請到補助,詩友儘速類聚,常常一不小心,詩刊變成一集又一集的集結出版。極偶爾出現幾個小小不同的聲音。雖然舉行一個詩的市場調查可能不太合乎成本效益,但我猜想詩刊常賣不好,這也可能是其中原因。
如果是真心創作的詩人,好像沒有彼此瞧不起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我身邊的人常互相瞧不起對方,常物以類聚地結黨。
(二)
可是在行文的流水裡,匠氣的可憎在於雕琢。
好比幾個鑽研文學的詩手,擺脫不了美麗的修飾,一再反覆的寫字練習,宛如口吃。假珍珠有著優雅,沒有生命。資歷深的詩人特別喜歡把假珠寶戴在手上,象徵性地,老的假的相互威風。
或者好比幾個模擬後現代,抑或是假想後現代風格的作者,總喜歡套用許多陌生的辭彙,或是都會性的形容詞與名詞,寫作的結果有如夜市小吃看板,分析如下:
皮爾卡登的芋頭糕、在主辭形容詞的
豬血、村上春樹牛排
空格空格與斜線
而以上所有詞彙都可以被其他詞彙取代,從精蟲到蘋果,或是一個美麗的吻。
筆者替為後現代而後現代的詩人哀悼。
再者越來越多的後現代創作,逐漸呈現獸性。這從現代視覺藝術可見一般。如果一個閱聽者在博物館,閱視展覽,懂不懂一件雕塑只有三十秒的時間,我想讀者對獸性派的創作,也是三十秒。
以一個分析的立場,如此創作,可能來自對壓迫的反叛。比方不可說的暴力、不可說的性、不可說的方言或者不可說的自卑等等 ─ 除最後者,一概都是過去式。以心理學的觀點,這或可能來自於口腔期或是肛門期的欲求不滿。
其實筆者不瞭解的是這些被壓迫的議題有這麼值得寫嗎。筆者認識的詩人,多數童年並無慘痛事件;充其量特別善感、對幾個小警告耿耿於懷。最終,大家還是暗暗做愛、暗暗抽煙、暗暗虐待小動物,和很大聲說髒話。
其實,當有些事情已經不是問題,就沒有繼續討論的理由。再繼續討論就有點像國小辯論題。但除了鼓勵講話並沒有太多意義。
一些太過獸性的作品根本是欲蓋彌彰。讓人猜想其實他還沒有做過愛 (或是次數不夠) 、他並不喜歡煙、他想養隻溫馴的兔子等等等。
(三)
有意無意將自己對號入座的詩人朋友,到這個段落可能已經讀不下去。
更或是已經拿起筆,準備痛擊筆者。這就是所謂的「筆 / 主戰」派。
其實筆者誰的名字都不記得,就大抵走馬看花一圈靠靠印象來說話。畢竟我不是評論家,只是湊湊熱鬧。如果你很緊張,請你放鬆心情。
我的目的並不是要討論詩怎麼寫,雖然我也是一個讀者,可是老實講,一個詩人或作家怎麼寫都不干我事,重點是要合了我的胃口,我就讀。
我想澄清的是,當代(現在),或者是一些人所謂的後現代,是不講雕琢的。講的是一種概念的呈現。雕琢是一種過份的修飾以致於做作,可是如果你認為後現代只是天馬行空,那也是錯的。創意的可貴在於可以被咀嚼、試探與討論。而後現代的創意在於對創作的機制,凡指語言、印象與聲音等媒體的結構,進行反省。這反省的過程,可能提出問題、懷疑、反叛或重新定位,這種強烈的自我探涉意識,即是後現代創作中很重要的一環。
後現代如此概念的呈現有著似是而非的美學觀點。比方說,Tate博物館裡的衛生棉、象糞與不小心被清潔人員丟掉的一包垃圾,這些列為藝術品的項物,筆者可能在瞭解的剎那,捕捉近似拈花的會心一笑。這所謂「假似」的拈花微笑,主觀地說,無關美。微笑在於領受的創意,同時證明自己很聰明。王爾德時所講的為藝術而藝術,後經歷普普文學,到現在,其實閱聽者並沒有離藝術更近。因為後現代的閱聽者某者程度上需要更多知識。一個被制式的閱聽者,其實很難在了解,把制式剝開後,所剩下的東西是什麼。
如果你以為這樣子,後現代的創作變得很寂寞。你也只對了四分之一。那四分之一來自創作本身就是孤獨的事,無關你在哪個時代。
如果結黨是你的藥方,我可以瞭解,可是結黨是不解救創作的。
大家常說要把詩人的背膀打開,擁抱群眾。這很難,這只是層次上的問題。如果要建議詩人怎麼寫詩,我對文學傳播的看法,其實會是比較貼近二十世紀初的新批評文學,目的在於試著去解釋和分析,不論從用字淺辭或套套心理學。這比較可能拉近讀者與文字的距離。當然,新批評是最基本功夫,分析有很多方法。
所以筆者鼓勵的是,更多的文學評論者的誕生。
一個優秀的評論者,可能必須來自創作的背景,或是同樣地對創作抱持慾望。因為如此對創作的渴望,促使評論者對創作本身的瞭解。很不幸的,我所觀察的幾個評論者,不但對語言缺乏敏銳的感受力,更硬梆梆地套用西洋理論與專用術語,簡簡單單地幾句就想要對作品貼標籤。這術語哄騙的了幾隻小貓,但是隱瞞不了一個銳利詩人的眼,或是真正的學者。對於這樣的評論,不如不寫。「某某某的文字,節錄,反映了某某學家所講的女性自覺 」。這樣的東西誰不會寫?令人懷疑的是,這樣的寫作,讓人懷疑這個拿筆的人自己消化了他讀的東西了沒。真實的讀者在乎誰的理論嗎?
有些更糟的評論就是:「我不懂這個詩人在寫什麼」。其實自己不懂就更不該拿出來寫。那這樣的一篇文章目的是什麼?其實沒有任何助益。應用文就要有應用的目的,又不是寫詩。我認為評論的出發點在於提升讀者與文的距離與瞭解。把理論丟給學院,寫評論的人要的是理解力與溝通能力。化繁為簡,從簡中引申更多況味。
我想太多人太重視理論怎麼寫,或最新的辭彙是什麼。所以往往把理論套在作品上。其實從古至今,作品前進的腳步,都是比理論快的。理論的誕生,在促進探討的過程與分析。我覺得現在的詩壇有點被理論壓得喘不過氣,這不是該有的現象。
(四)
我說後現代的創作無關美學,在於對機制的反思。所以後現代的作品常出現文字分崩離析的現象,不斷對文字本身的引射(文字探討文字本身),或是純碎感官的。後現代既無關美學,又對所有概念分解,最終文學作品的命運何去何從?如果你太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你是個很好的後現代學者、科學家但不是後現代創作者。
不論本身瞭不瞭解這個問題的意涵,最後後現代的創作者選擇樂趣。
就好像面臨世界末日的人,選擇最後的浪蕩。但也有人因為信仰上帝的存在,如此信心,使得他們歡欣歌唱,即使在最末日。
所以我不相信太過努力顛覆的作品,這太痛苦,在群魔亂舞背後包庇太多清教徒式的洗鍊。就像是被窂銬的人才會不斷探討自由。如果你以為後現代是最終極的,它或許一直沒有到來,也不會來。後現代比較像是對末世的設想,與不知何去何從的徬徨和憂鬱的暫時解決方式。不過你知道過去你就可能看到未來,你活在當下你就照顧了未來。這就是後現代創作者的精神。
(五)
筆者要是面對死亡,我人生裡的最終極,後現代的創作不會我閉上眼睛時,最終想要面對的風光。夏天有風,冬天有雪,這是我主觀的創作美感,即自然與偉大。
後現代像是過分聰明的娛樂,不是境界。
雖然,我曾漂洋過海,為了瞭解後現代。

Sept 04